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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場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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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場戲

《諸神之眼》的導演名叫約克,看起來四十歲上下,比言阮曾經隔著屏幕,在各種國外電影節頒獎晚會上看到的,享有盛譽的大師級導演、制片人約克,多了許多真實感……

白商說,約克是主動與原力合作,作為“諸神系列”的首席導演,他當之無愧。

約克平時操著一口帶著意式口音的流利中文,目光認真而睿智,與他們講起戲時卻像個幽默感十足的大叔。

一小時後,約克領著他們重新回到了河谷前的紅杉林前,拍攝他們A組今日的第一場戲,也是故事中半神西格與精靈奧蘭的初見。

白商一頭銀發,一身輕薄的亮鉛色單衣、護甲,比平時顯得冷俊陌生許多,而反觀顧林的裝扮,則更為個性不羈。

淺金色護腕、長靴將他的身姿襯得更為挺拔,火紅的披風,就如燃燒的烈火,他與白商站在一起,一熱一冷,一動一靜,很快成為隊伍中最奪目的焦點。

與他們一起來的,還有飾演人類青年索加達的演員馮杭。

馮杭來自羿風,算是顧林的“師弟”,一路行來小夥子精神頭十足,一直纏著顧林問東問西。

顧林回他道:“索加達的頭發是純正的黑色,既是一種普通,又象征非凡,攻擊上擅長的是土系魔法,在關鍵時候,可以起到大作用。”

馮杭撲閃著大眼睛不解道:“能有什麽大作用?”

顧林面無表情:“比如遁地逃生。”

馮杭:“……”

落葉松軟,林木之間空氣清新純凈,一行人到達拍攝地時,工作人員已經將布景與各項設備調設好。

他們拍攝的第一個鏡頭,乃是拿著羊皮地圖的人類青年索加達,引著結伴而行的西格和納諾一起到達了阿爾夫海姆的邊界“遺忘森林”。

納諾一邊註意著腳下,不時擡頭望向頭頂幾乎遮蔽了全部陽光的,密匝匝的紅杉林葉,問帶路的索加達道:“遺忘森林,聽起來這麽詭異,精靈為什麽會取這樣的名字?”

周圍一處鳥鳴也沒有,只有他的聲音單調地在這片空間盤旋……

索加達解釋道:“精靈非令不會踏足這片土地,這裏是阿爾夫海姆最可靠的結界,傳說缺少精靈的允許,沒有人能真正走出這裏……”

納諾抓住了字眼:“真正?”

一直觀察著周圍動靜的西格補充道:“註意腳下,千萬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睛,傳說遺忘森林的誤闖者會陷入精靈編造的夢境之地,以為自己走出了這片結界,直至神力被結界的陣法稀釋,最終渾身癱軟,成為紅杉林的養料。”

納諾問:“那我們要怎麽走出去?”

西格猜測說:“既然我們的到來已經獲得了精靈王的許可,那麽就不會遇上真正的危險,考驗不過是窺破這片結界的陣法,然後找到通向出口的那條路……”

幾人在遺忘森林裏走走停停,不時做些符號標記,直到他們聽見流水聲,找到地圖顯示的森林中心的一條溪流。

納諾征詢意見道:“有水便有出口,我們沿著這條溪水走試試。”他蹲下身,用手觸碰溪水,感覺到那透涼的潺潺水質,又放出火焰來試探。火焰遇水後迅速熄滅,他肯定道:“這不是幻象,是溪水沒錯。”

納諾擅長火系魔法,他的感知十有八九不會出問題,西格與索加達點點頭,開始往水流流淌的方向行進。

可走著走著,一個時辰後,他們卻又繞回了原地……

不遠處,一只跳動的松鼠小心翼翼來到溪邊,輕輕啜飲了一口溪水。

納諾皺眉道:“出沒在這片森林裏的小動物最是熟悉這裏的環境,溪水沒有問題。”

索加達道:“或許是我們的感知被什麽幹擾了……”說著便蹲下身,正準備掬一捧溪水入喉,西格卻伸手制住了他的手腕:“還記得嗎,地圖上說在遺忘之森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們一路行來,一聲鳥叫也沒有聽到,怎麽突然就跑出了一只松鼠……”

“還有,我們怎麽知道這條溪流出現在這裏不是為了誤導我們的呢,從現在開始,我們不要再沿著它走了。”

西格拿過索加達的地圖,這次由他引路西行。一路上,三人凝神靜氣,沒有再說話。

納諾註意到西格專挑生長有蕨類的小路走,遺忘之森有許多蕨類,只是西格找的全是背面泛著新光的銀蕨。

漸漸的,三人頭頂遮天蔽日的紅杉葉漸漸稀疏起來,陽光從縫隙中穿透,灑落在松軟的土地上,直到他們看到了前方敞亮的豁口,那是遺忘之森的盡頭!

納諾:“居然真的出來了,西格你真厲害!”

西格拿著地圖,再次缺認出口的位置,回道:“在關於精靈的遠古傳說中,森林裏的銀蕨是精靈先祖一部分力量的化身,精靈以它們銀光閃閃的葉背來辨認回家的道路……”

“你們快看!”索加達忽然伸出右臂指著一個方向,向兩人喊道。

西格和納諾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,原來就在他們步出遺忘森林之際,眼前居然再次出現了一條十米寬的亂流。

這條亂流好似又一道阻礙,從上方的河谷處發源而來,經過轉彎,現在橫亙在三人面前。

而遺忘森林那條溪流,也正匯入於此。

索加達肯定道:“地圖上顯示的這條溪流原本是沒有問題的,或許是被誰預先施了魔法,才在一開始誤導我們的方向……”

就在三人疑惑之際,河川對面的亂石堆間忽然有什麽一閃而過,隨之一道水系魔法展開,三支水箭頃刻凝結,破空而出!

突然向對岸這邊掃射而來!

西格和納諾旋身閃過,索加達卻避閃未及,手臂、褲腳被利箭穿破。

不及反應,接著又是一陣亂箭射來!

“什麽人!”

西格與納諾這邊被動躲閃,尚且能夠自保,可另一邊的水箭卻來勢更猛,目標明確地朝著索加達的腦門射去!

“該死!”納諾暗罵一聲,眼看水箭頃刻間就要洞穿索加達的腦袋,可就在後者緊閉雙眼等死之際,水箭卻忽然去了勢,停在半空中,似乎是覺得敵手實在太菜,轉而解體破開!

“嘩啦”一聲,索加達被淋成了只落湯雞……

一道捉弄的笑聲突然輕盈地在對面響起。

下一秒,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河川水勢突然陡急,浪花飛濺,一道詭異的陣法展開,銀浪凝結出一道道像雕塑般的人形——是一群手持長矛,縱馬揚踢,鎧甲加身的騎兵!

長矛凝結成冰,一齊對向三人。

西格跨步上前,正準備禦敵,納諾卻擋在他面前,忽道:“讓我試試!”

下一秒,納諾結印,胸口處攀爬出一條火龍,火龍鼓張雙翼,低頭蓄勢,再擡頭時,它體內孕育的火焰沖體而出!

噴薄的火焰一下子包裹住騎兵陣,“轟溻”一聲,水騎兵被高溫強勢席卷,瞬間瓦解蒸發!

但也正在此刻,對岸突然伸出一根銀鞭,像一條狡猾的蛇,伸出蛇信,將西格手中的地圖一勾,還有他們奉首領之命,帶給精靈王的文書也被卷了去……

納諾:“是誰!”

西格與索加達嚴陣以待,收攏註意力,死死盯著對岸那狡猾的攻勢。

水幕落下,他們的“敵人”終於顯露出真面目……

與預想中的不同,那居然是一個騎著馴鹿的精靈少年,嘴裏咧著笑,好像已經等候他們許久……

他身下的馴鹿純白無暇,溫順強壯,頭上的長角像樹木的枝椏,虬結盤繞。

馴鹿是精靈族的靈獸,少年輕盈地坐在馴鹿背上,雙手拉著韁繩,傲慢又神氣看著他們。

西格試探道:“你是精靈王族的人?”

少年身上的衣飾輕薄華麗,裝飾用的手環、臂環、腿鏈、腳環鈴鐺全是用白金打造,他一頭淺金短發,臉上的皮膚瑩白細膩,好像自帶珠光,手臂與大腿出裸'露出的皮膚亦是如此,比月光更皎潔,比星光更潔白……

見到敵人的真面目,納諾一瞬間被驚艷得說不出話來……這確實不像是普通精靈會擁有的美貌……

難道真的是精靈王族?

傳說精靈的血脈越強大,外表就會越美麗。

馴鹿踢了踢著強壯的前蹄,揚了揚頭,像是與主人同仇敵愾,隨時準備進攻。

少年嘴角輕勾,歪了歪頭,他橫掛在鼻梁上的臉鏈隨之微顫,那雙眼神靈動不羈,好像並沒有將西格的話放在心上。

只聽這少年輕蔑道:“你們就是這次新神試煉的人選嗎?我看也不過如此……”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羊皮地圖,戲弄道:“沒了這份地圖,你們到不了精靈王的領地,不如這樣……我再給你們個機會,你們之中的誰,如果能追上我,我便將地圖和文書拱手送還……”

話音剛落,少年腳下的馴鹿便像得到什麽訊號似的,突然揚蹄朝西邊落日的方向跑了起來!

像在自己家的後花園亂逛一般,馴鹿行動如飛,強壯的四蹄絲毫不受覆雜地形的阻礙,頃刻間消失在了三人的視線中……

索加達濕著頭發,楞楞道:“這就是傳說中的精靈嗎,長得真美……”

納諾從驚艷中回過神來,傲氣道:“美什麽美,沒看到就是他捉弄了我們一路嗎,現在還追不追了?”

西格眼神恢覆鎮定:“我去,你們在原地等我……”

那精靈少年不時回頭看他一眼,見西格什麽騎乘工具也不借助,就這樣徒步跟在自己後面,還能不掉尾,心中好奇了幾分。

西格擅長的是風系術法,憑借風力,自然可以一路緊追馴鹿其後,他見少年在河川對岸發起進攻時,使用的是水系術法,便想當然地以為他會一直帶著自己沿著河川上行,不想他卻一路將自己帶到了遠離河川的一處荒涼的山崖上。

峭壁在即,眼見馴鹿一點也沒有減速的意思,西格更加警惕了。

少年腳踝上的鈴鐺在風中發出“叮鈴叮鈴”的悅耳響聲,像是某種陷阱的節拍。

就在西格離他越來越近之際,少年壞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,下一秒便將手中的羊皮地圖往山崖下丟去!

幾乎是同一時間!西格發力一躍,使了個風系回轉術法,將羊皮地圖重新攥入手中,可當他正準備回到山崖邊時,卻感到山崖下一道更強勁的風力拉扯著他,將他往下拽去!

原來這個王族精靈是將他故意帶到這裏來的……

就在西格要失手墜下懸崖時,上面的人卻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。

西格皺眉道:“你……”

他手中的地圖再次被少年奪去……

精靈少年笑盈盈地看著他道:“你輸了……認輸嗎?認輸我就把你拉上來……”

西格再次往山崖下望了一眼,心中有惑,問他道:“這下面是什麽?”

少年也不急,解釋道:“是安萊茵封印的,一只阿爾夫海姆人人畏懼的名叫餶羅的大怪獸……它的嘴有山谷那麽大,發怒的時候整個崖底都在震顫,恐怕它感應到了我們的到來,所以正長著血盆大口想要把我們都吸下去……”

安萊茵就是阿爾夫海姆至高的精靈王,這個少年竟然直呼其大名……

難道他不是王族?

西格想道……

那他又是誰?

西格審度一番,回他:“我輸了,你叫什麽名字?我總要知道自己輸給的是誰……”

少年見他終於認輸,臉色得意了幾分,回他道:“我叫奧蘭。”說著手臂使力,便要把他拉將上來……

奧蘭的手骨纖美,力氣卻很大,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西格的身體往上拖拽了很大一截。

西格借力,等自己的左手將將攀上崖峰之時,用力一撐,右手發力,五指突然反向抓住奧蘭的手腕,借勢將少年輕盈的身體摔向了懸崖!

兩人的位置登時調換!

西格掌握了主動權。

這次是他拉著奧蘭的手腕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眼神也恢覆了冷酷:

“奧蘭是嗎?你父親沒有告訴你在陌生人面前要萬事小心嗎……”

奧蘭腳踝上的鈴鐺混亂失序地“鈴鈴”響著,在崖底狂風的作弄下不停搖晃……

從初時的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,聽到這句話,少年眼中的笑意徹底消失,咬牙切齒道:“我沒有父親!”

西格皺眉,意識到原來是自己說錯了話……

可他這時候怎麽會對“敵人”心慈手軟,於是抹去語氣中的淩厲,只正色道:“把地圖和文書還給我,並向我們道歉,我就拉你上來。”

可少年一臉倔強的模樣,顯然是不肯服軟:“你這樣戲弄我,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……”

“是嗎?”西格不為所動。

“我看你是賊喊捉賊,明明是你一路誤導我們,剛才又想打傷我的朋友們,現在怎麽反倒是我們的錯了?”

“精靈王難道沒有告訴過你,我們是他請來的客人嗎?”說著故意將抓著他的五指松了松,準備嚇他一嚇。

奧蘭的身體一滑,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,他低頭往腳下看了一眼,發現懸崖下的風勢更猛了……

西格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去,隱隱感到好像真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,正在深淵中向上窺視。

少年的語氣開始變得慌亂,語無倫次道:“你們之中有一個人類,我討厭人類,安萊茵也不喜歡!可他為了什麽九大洲的結盟,竟願意放他進阿爾夫海姆……”

“人類又怎樣,你是說索加達嗎?”西格握著他的手腕一甩,他發現奧蘭作為精靈的身體十分輕盈,在崖底狂風的作用下就像只無法為自己做主牽線風箏……

奧蘭被他這樣一晃,恐懼感再次占了上風,他有些委屈道:“你的朋友身上穿的衣服是用馴鹿皮做的……”

西格不甚在意:“一件衣服而已,弱肉強食,這也是人類為了自保……”

可奧蘭又說:“哪裏只是衣服而,人類還在它們身上索要茸角、鹿筋……將它們血脈相連還沒骨化的幼角生生割去………馴鹿是我們族群的靈獸,寶貝還來不及,人類卻將自己的貪欲施加在這些善良弱小的動物身上……”

“所以我討厭他們……”

西格楞了楞,奧蘭說著說著,眼中瑩瑩的像是有淚光在閃爍。

他回想起剛才在河川邊奧蘭對他們的挑釁,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敵意,雖說是針對索加達,但卻點到為止,只是想戲弄他們一番。

就在兩人對話之際,崖底再次爆發出一陣野獸震天的嘶吼聲……

那吼聲帶著一股攫取的力量,狂暴貪婪,威勢逼人,一時間飛沙走石,周圍的樹木頃刻間被折斷,然後向下墜去!

奧蘭慌道:“那兇獸聞到我們的味道,變得越來越興奮了!安萊茵的結界這些年已經減弱了不少,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,你快拉我上去吧……剛才和你們開玩笑是我的不對……”

西格對什麽結界,什麽兇獸了解得並不多,現在只覺得好笑,明明是少年自己帶他來這裏的……如今快淪為盤中餐,倒先嚇得投了降……

或者其實什麽危險也沒有,他只是在演戲?

奧蘭深知其中利害,見西格不為所動,眼神中甚至還在猜忌自己,語氣便又軟了幾分:

“哥哥,我錯了,拉我上來吧,現在真的很危險……”

一聲“哥哥”,奧蘭叫得臉不紅心,不跳,西格卻突然不自在起來。

只是他面色不顯,語氣依舊生硬,對奧蘭道:“你保證不耍花樣了,我就拉你上來。”

奧蘭看著他的眼睛,終是乖乖點了點頭:“我保證,並且承諾帶你們去見安萊茵……”

西格見山下的風勢漸漸盤旋成漩渦狀,判斷此地確不可多留,便依言將奧蘭一把拽了上來。

奧蘭的雙腿重新回到地面,不禁松了口氣,他將手裏的地圖和文書交還到西格手中,然後向自己的馴鹿跑去,果然沒再耍什麽花招。

“奧蘭說到做到,現在你跟我一起走吧……”然後還伸出一只手,邀請西格與他共騎……

“餵!穿幫了,那個叫輕音的小姑娘,麻煩你往右邊退幾步!”

一道突兀的指揮聲插入了“奧蘭”與“西格”的對話聲中……

坐在馴鹿上的言阮向約克導演指著的方向忘了過去,然後便看見了頭戴草帽,披著長卷發的輕音,臉色一紅,捂著臉跑開了。

言阮笑著向她招招手,示意不要在意。

十分鐘後,山崖頂的最後一條戲拍完,言阮摸了摸馴鹿的鹿角,然後才挪動系著銀鏈的雙腿,準備從鹿背上跳下來。為了拍攝畫面的美感,鹿背上沒有鞍橋,安全性不夠,白商上前幾步,示意言阮扶著自己的手臂。

言阮利落地下地後,開玩笑似的對他說了一聲:“謝謝哥哥。”

聽得旁邊的燈光師與場助們噗嗤笑出了聲……

白商搖了搖頭,將場助遞過來的披風給他圍上:“不要亂叫。”

言阮的精靈裝相對清涼,衣飾上頗多亮鉆、釘珠、珠片點綴,鼻梁上還掛著臉鏈,眼下的閃粉像碎掉的星星,這幅樣子不知多好看,他叫自己“哥哥”的時候,可以說是撩而不自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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